无讳

温柔一刀

【番外】人机之间(上)

※番外《棋道》 的前传,《棋道》 一文中提到江楚言因为跟师父吵架而被发落到小城市教小孩儿下棋,本番外写的即是这件事。

※更这篇主要是因为兔年了,打算让小白兔“支棱”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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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两日半的激烈角逐,A市举办的“富士杯”业余围棋比赛已经进入尾声。随着越来越多的选手完成最后一盘较量收棋离场,体育馆内愈发空旷,只有即将诞生冠亚军的“一台”周围仍旧人气旺盛。

 

这盘棋战事胶着,胜负难料,从二人全神贯注的神情中可见一斑。

 

江楚言置于棋盒中的右手紧紧攥着棋子,他知道,自己要输了。

 

“富士杯”并非什么重要比赛,其山寨“富士通杯”的名字就已经暴露了他的水分,可越是这般,江楚言越无法接受自己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业余选手赢棋的事实。

 

自他重新跟随林初之学棋,已是七年有余,实力早就今非昔比,按他自己的估量,莫说业余棋手,便是水一点儿的职业九段跟他下棋都未必能赢,林初之都不敢再像从前那般让他两三个子。只因这些年江楚言忙于科研,没有多余的心力参加职业比赛,才一直维持着职业初段的头衔。

 

博士毕业后,孔怀对他的管束日益宽松,江楚言的心思也就渐渐活络,近来莫名生出和师父一同叱咤棋坛的念想,整日软磨硬泡求师父给他找个比赛玩玩。

 

林初之不胜其烦,托关系给他报了这个业余比赛。

 

江楚言接到赛程通知时整个人滞了半天——他就算配不上头衔战,也不至于沦落到业余组当地雷虐菜吧?难道说他在师父眼里只有这种水平?

 

此后,江楚言为表抗议,足憋了小半个月没练棋,按常理,他现在不该能下得了床,但这次出奇,林初之没理他。

 

男人越是淡漠,江楚言越是愤慨,他计划用每局不超过十分钟的战绩拿下这个山寨业余比赛的第一,然后将战利品狠狠甩在——也有可能是跪着捧到林初之面前,告诉师父他已经足够成为男人麾下的一员猛将,再不是当年那个输了棋还会哭鼻子的幼稚鬼了。

 

未曾想,即将成功的收官之战出了岔子,决赛对手比他在网上对弈过的几位经过认证的职业棋手还要厉害得多。按他下网棋的经验,对方十有八九用了AI作弊,可他找不出证据。

 

眼看官子结束,江楚言执黑184输给了对方,裁判来查棋,青年人早知结果,按着太阳穴沉沉道一声“不用了,我认输”,而后略显落寞地转身离去。

 

直到江楚言消失在体育馆正门,他的对手堪堪回过神,后怕地瞥一眼腕表,担心被人抓住证据般慌忙推乱棋局,收起棋子。

 

 

 

公寓里,新雇的佣人按林初之的要求备下一整桌江楚言喜欢的午宴,然而身心俱疲的青年人却连看都没看就躲进了自己房间。女佣在外面敲门,苦口婆心地劝说“这是林先生特意吩咐的菜品,您多少吃一口”,奈何青年已经陷入沉思,对外界声音充耳不闻。

 

他掏出生日时男人送的棋具,将比赛最后一局招招拆解,反复钻研,发现对方的棋路固然变化莫测,但这局终究还是输在了浮躁的心态上,如果他从一开始便将其当作平等的对手全力以赴,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此后,江楚言又将这盘棋放入软件中对照,白棋的AI相似度达到了93%,网棋的标准是70%即可判定为作弊,他在心中已经有了结论。

 

纵然如此江楚言仍旧在复盘时进行了深刻的自我反省与总结——受教于林初之,修身慎思的习惯已经融入骨血,无论何种情况,他总会以自我提升为第一准则。

 

待他将一切消化完毕,长舒口气,身体才终于有机会表达对生存的渴求。肚子一叫,原来已经到了晚饭时分。

 

推开房门,透过玄关长廊正好能看见餐桌一角,身着藏青色丝绸衬衫的林初之正对着一份文件端详。自从回到林家,男人手里总有处理不完的事。

 

见到阎王,江楚言才想起中午佣人对他说的话,瞬间脸色煞白。小心翼翼走到桌旁,也不敢落座,等到男人放下文件,方唯唯诺诺道了一声“师父”。

 

林初之心中自是有气,故意晾他一晾,没理,甚至挑了孩子最爱的几道自顾吃着。

 

师父不发话,他也不敢落座,自觉站在一旁 “罚站”。

 

起初尚能忍,不多时,胃病翻上来,疼得他站立不住,走又不敢,硬生生捱了一脑袋汗,手指也忍不住将裤子扣了个洞。

 

林初之听见徒弟呼吸散乱,抬头又见人额角湿润,便知这孩子怕是犯了胃病,冷哼一声,却终究不忍心,开口道:

 

“坐下吃饭。”

 

男人上次跟他说话还是电话里告知他报名信息时,那以后的第二天,江楚言没有按时去练棋,林初之没管,也没再同他讲过话。是以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竟让青年险些湿了眼眶。

 

江楚言拿起筷子,想了想,还是先认错道:

 

“师父,中午回来时一心复盘,忘了吃饭,我知错了,您别生气。”

 

鉴于江楚言在这件事上纯属惯犯,林初之也没那耐心细讲道理,只冷着声音沉着面回应:

 

“一会儿再说。”

 

男人的怒火溢于言表,江楚言也不敢再自找没趣,畏畏缩缩就近夹菜,力求尽快将这一顿鸿门宴混过去。

 

林初之将徒弟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不想让人带着恐惧吃饭损伤脾胃,无奈将方才收入碗中的咕咾肉、开水白菜原封不动夹给江楚言。

 

简单的动作传递着足够让人吃上一顿安稳饱饭的重要讯息,也令江楚言因此错估了师父的怒气值。

 

近日公寓里的几位皆忙得不见人影,一日三餐吃得零零散散,做饭洗碗的杂活都自然交给了佣人。是故吃过断头饭,江楚言便自觉跪进了净室。

 

约莫半小时,林初之推门而入,望着徒弟身量已定的背影,感慨忽生。曾经那个会哭着撒娇、自称“小九”的可爱团子不知不觉长成如今成熟稳重的模样,就连日常穿着都从不修边幅的套头T恤换成了衬衫西裤。

 

可不论如何变化,他笔挺的脊梁中那份抹不去的少年气从未消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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