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讳

温柔一刀

《别后竹窗风雪夜Ⅱ》56

又是度秒如年的一刻钟时间,膝盖传来的痛楚难以忽视,少年跪得煎熬,把双唇抿得几乎泛白,呼吸声渐渐重了起来。

 

“这次长记性了?”

 

男人越是不紧不慢,少年就越是心慌意乱。

 

“是,小九以后不敢再自作主张了。”

 

不单今日请罚时的过分固执,还有最开始出去赚钱的决定,甚至是七年前的伤人之言,都可以归结为他的自作主张。今日如此,往昔亦然。

 

见徒弟终于想通,林初之也不再吊着人:

 

“都犯了什么错,怎么罚,自己说。”

 

自己定是最磨人的要求了,江楚言却不敢多说半个不字,苦着脸细数自己的过错:

 

“小九对您和母亲说谎,戒尺掌嘴十下;自作主张,藤条十五。还有不好好吃饭……也是十五……”江楚言小心翼翼地抬头揣摩着男人的脸色,却发现半点儿情绪都看不出来,只好怯怯地追问:“行……行吗?”

 

十五下,这得是权衡了多久才小心翼翼报出来的数字啊,担心十下太少,又怕二十太多——小崽子可真是浑身都是心眼儿。可男人亦心疼徒弟,竟也觉得这样的孩子十分可爱。

 

他自诩心硬手黑,这些错处罚也不止一回了,却没能把孩子的这些毛病都矫正过来,说明再多的苛责,也不是解决问题的良药。心病还得心药医,徒弟需要的,可能是一次促膝长谈,可能是一句誓言,可能是点滴的关爱,独不是不由分说的一场扑责。这次他本也没打算重罚徒弟,是孩子自己话也不听偏要跪,才惹他小惩大诫了一番。

 

不过其余的他可以慢慢来谈,孩子不爱惜身体的毛病他是一忍再忍,忍无可忍,誓要在今日让他记个真切。

 

“前两条刚才就算罚过了,下次再敢说谎连同这次双倍罚。今天只罚你不爱惜身体的错,上次你因为偷偷倒饭挨打时,我怎么说的?”

 

上次……

 

少年的脑海中浮现起自己被压在饭桌上挨打,又被迫坐着硬板凳重吃了一碗饭的经历,便忍不住浑身一颤,当时男人威胁的话语条件反射般在耳边响起——下次再敢不珍惜能好好吃饭的机会,为师就让你尝尝不能安稳吃饭的痛苦。

 

颤颤巍巍着复述了一边男人对自己的威胁,便忐忑地低下头,静静等候师父发落。

 

“大学四年,每天不吃早饭,午饭晚饭想起来才吃,晚上熬夜吃夜宵,落下一身毛病。这些我没罚你是因为我说了过去的事既往不咎,不代表我可以容忍。之前放过你太容易,记不住教训可是?既然好好吃饭的机会不知珍惜,那就来看看挨着打吃饭是不是更舒服些。从明天起,每顿饭前都来找我领十下藤条,直到你能记住教训为止。”

 

江楚言几乎被男人的要求吓出眼泪来:

 

“师父……小九能好好吃饭的,小九以后真的不敢了……”

 

江楚言的求饶几乎是软到泥土里了,林初之也丝毫不为所动:

 

“没得商量,今天先打三十立个规距,去取藤条。”

 

师父怎么连这也要立规距!少年忍不住努起粉嫩的薄唇,又不得不规规矩矩起身,迈着艰难晦涩的步子,慢慢挪到记忆中摆放工具的地方,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在戒室。”

 

被白白溜了一圈的少年更是委屈,动作愈发缓慢。一想起曾经在戒室里遭过的罪、挨过的打,整个身子都疼了起来,有些部位尤为明显。

 

林初之的别墅很大,空闲的房间多的是,正适合他这种讲究人分门别类。书房、饭厅、净室、戒室……刚进门时,江楚言分辨这些屋子就足足认了一个星期。

 

不同于很多传统的世家,林初之认为,书房是看书的地方,看书学习应该是一种乐趣,不该与痛苦联系在一起,所以他从不在书房动手教训孩子,而是特意分出了戒室来惩罚犯了错的徒弟,让徒弟记住教训的同时,也在心里留下一块足够敬畏的地方,时时提醒着他做人的尺规。

 

 

 

少年垂头丧气地走到戒室,却被面前的东西生生吓得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太久没回来,他都快忘记了这件屋子里除了真皮沙发,还有一个罪恶的水缸,几乎废弃的容器如今重新盈满清水,里面还泡着三根藤条——师父这不会是想要了他的命吧。

 

“这东西放的久了,不禁用了,多备几根以防万一。”

 

这种似是而非的解释更让人心中不安,男人满意地看见少年吓得动作都僵硬了不少。其实再怎么不禁用,泡过水之后韧性也还是足够他狠打个三十来下。男人这般,其实是气不过又心疼,特意拿出来吓唬孩子的。

 

咽下一口唾沫,江楚言从里面捞出一根,上面还隐隐带着酒精的气味。浸过水的藤条捧在手里比往日重了许多,和他现在沉甸甸的心情如出一辙。跪在师父脚边,指尖控制不住地颤抖。

 

“师父,小九有错,请您责罚。”

 

请罚的动作、流程都没有一丝纰漏,唯有那怯懦的嗓音,还没开口就带了几分哭腔,听来实在惹人心疼。

 

男人接过藤条,点了点沙发。少年会意,顺从地趴到了沙发的扶手上。

 

毫无征兆的一下抽在白嫩的身后,很快鼓起一道暗红的肿痕,与周围的健康颜色格格不入。这一下来的太快太急,从风声响起到剧痛炸开,也不过电光火石之间,江楚言疼得发懵,连求饶和哭喊也忘了。

 

林初之抽完这狠厉的一下,便沉默着摆弄起手中的藤条来,泡过水的藤条韧劲儿十足,拿在手里也趁手许多,唯独苦了在下面辗转的孩子。

 

二十秒之后的第二下还是打在了同一个地方,这一下的重叠让疼痛直窜上孩子的脑门,生理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下意识咬上了自己的胳膊。

 

“啊——”

 

没得到喘息,仍旧落在同样位置的第三下接踵而至。本就肿起半指高的伤痕挨上这力道不减反增的一下,少年再也承受不住,仰着的脖子上青筋暴起,呼痛的惨叫也变了声线,分外凄厉。

 

“抗罚?”林初之的声音冷得没多少温度,原本打算给徒弟点儿喘息,却被那屡教不改的小动作气得不轻,力道也更狠了一分。

 

片刻的寂静,少年终于缓过劲儿来,在臂弯里蹭了蹭,抹去额头沁出的汗水,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不……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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