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讳

温柔一刀

《别后竹窗风雪夜Ⅱ》55

老话说得好,早死早超生。要不是怕挨打的时候犯胃病,他甚至现在就想跪下请罚。

 

师父精心准备的饭菜已经摆好,他不会辜负师父的心意,哪怕心中忐忑的少年半分胃口都没有,也还是喝光了师父给他盛来的汤。

 

吃饭前还嫌不能立刻超生的少年,在饭后洗碗的过程中又渐渐丧失了勇气,突然希望自己能永远不要洗完,不去面对现实。

 

可是林初之永远不遂人愿,送上门来的偏不要,躲进洞里的反揪出来。少年刚把碗筷归位,就被他叫了出去。

 

 

 

“来谈谈吧。”

 

男人的态度不算强硬,江楚言却不敢有丝毫马虎,当即拿出认错的态度,找到自己常被罚跪的那块地板,乖巧跪下,爽快认错:

 

“小九有错,小九之前骗了您,也骗了母亲,请您责罚。”

 

这份不合时宜的大义凛然让林初之心生不悦,却还是压下了火气:

 

“不想聊天,只想挨罚?”

 

哪会有真心愿意挨罚的人啊,少年委屈地想,还不是您这么多日子营造的紧张氛围,连着吊了他二十多天的心思,让他日日忧心着这份迟来的责打,才会如此急迫地求个痛快。

 

“没有,师父要谈小九自然陪着,只是小九犯错在先,不敢放肆。”

 

林初之冷哼一声,他教育徒弟时本也不是个好脾气的,向来轮不到小崽子牵着他的鼻子走。徒弟想要挨一顿打了事,他偏不能满足,上次才教育过挨打不是犯错的原谅卡,看来也没能改变多少。

 

“说说吧,钱究竟是怎么来的。”

 

男人悠哉游哉地找了个花梨木椅坐下,手肘随意搭在雕花的扶手上,虚虚靠着椅背,这是要打持久战的意思。

 

地上不断擦汗的少年与林初之的惬意形成了鲜明对比。明明刚才也没少喝水,怎地面对师父的威压还是如此口干舌燥?

 

“是您之前给给我的零花钱,还有师伯发的助研费,剩下不够的部分我去找高鸣借的。”

 

这是他这几天编出来的最合理的谎言,他甚至还联系了高鸣不要穿帮。

 

木椅上的男人鹰眸微眯,剑眉紧敛:

 

“既然这么清白,为何还要说谎?”

 

“因为母亲逼我发过誓,不许我出去借钱。”

 

师父果然敏锐,幸好他早早编好了所有的理由,若是当天被问及,他肯定束手无策。即便这般,少年也还是紧张得手心沁满了汗水,毕竟与师父斗智斗勇这么多年,没有一次得到过好的下场。

 

男人也没想到得出这么一个回答,想到离开自己之后楚言跟着母亲吃过的苦,一时沉默,心也软了不少。又想到徒弟宁愿找高鸣也不问自己,更添酸涩。疲倦地闭上双眸,当初那么赤诚的少年,到底是被自己亲手推走了吗?

 

林初之听完少年的回答,久久无言,独自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不知在想些什么。地上的少年见到师父蓦然苍白的面庞,心中亦是难以言说的焦虑,他只是想要编个说得通的理由,不想伤害师父,更害怕见到师父这副模样。

 

回溯这段时间的点滴,男人对他可谓关心备至。没回来前每天一通电话问候,比完赛第一时间赶来看他,在这边更是对他百般包容,千般照顾。虽然他一直担忧着说谎带来的责罚,却也因为男人在他身边帮他料理着医院的大小事宜而分外安心。

 

他以为他可以七年来的每一天一样,独自料理好自己的一切,可当师父出现的那一刻,他便深深地知道,自己错了,大错特错。看见林初之面庞时,他表现出的是害怕谎言被揭穿的慌乱,可那更深的情绪——那颗悬了许久的心,像是在茫茫海面溺水挣扎时扑上了一块凸起的礁石,倏然安稳了下来。爬在师父怀里的一夜酣眠,是江楚言在医院这么久以来的第一个安稳觉。

 

那之后的每一天,他都在反省后悔,可他也终于明白,开弓没有回头箭一言,把多少人就此推向了无底深渊。

 

今天男人又带回来,其中的用意不言而喻,少年真想给自己两巴掌,为何当初没有多信任师父一点儿,为何要这样伤师父的心。

 

男人闭眸不语,江楚言摸不清师父的心思,不敢轻举妄动。可半个小时过去,膝盖疼得磨人,心中的忐忑更是煎熬,少年终于按捺不住,轻轻开口:

 

“师父……小九不是不信任您,小九只是不想让您担心……”

 

少年自己都觉得这样的辩解有些苍白,但他不得不说,这里面更多的,是安慰。

 

“你在做什么?”似在小憩的人眼睛都没睁,语气也是呓语般的半梦半醒。

 

少年被这话问的一愣,他当然是在安慰师父,可是有觉得师父想听的肯定不是这个,想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在罚跪。”

 

这大概是正确答案没错,因为男人继续悠然地闭目责问:

 

“那我问你话了?”

 

江楚言心中一紧:

 

“没有。”

 

“自己掌嘴。”

 

片刻的寂静,一声略带委屈的“是”不情不愿地被送出来,随后响起的,是清脆的巴掌声。少年挨过不少打,却很少自己动手,更不提还是扇自己巴掌这样的羞耻举动,他尴尬得双手发软,根本用不上多少力。但他也知道师父不是好糊弄的人,少年强忍着心中的难过,尽可能狠地往自己脸上甩着巴掌,不出十下,两侧的脸颊都带上了不正常的粉红。

 

师父本来就没说罚跪,是他主动跪的,现在却要以罚跪擅自说话的理由加罚他,江楚言委屈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可又想起这事儿本就是自己理亏,师父已经被自己伤得话都不想多说了,就连忙睁着眼睛吸回了打转儿的眼泪,连抽鼻子都小心翼翼的,不敢发出半点儿多余的声音。

 

约摸过了二十下,少年的面庞已从粉嫩变成艳红,男人才缓缓睁开双眼,盯着徒弟又自罚了五六下,才再次开口:

 

“长记性了?”

 

少年觉得自己这本就是无妄之灾,长的哪门子的记性?可是师父问话他不敢不回,更不想继续掌嘴,连忙点头应和。

 

男人察觉到其中的敷衍,没有理会,又施施然闭上了眼。

 

经过这一番插曲,江楚言跪得愈发难熬,可男人不发话他也不敢动作,煎熬中终于想通,师父罚的大概是他的自作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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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提到amino好像给小可爱们吓到了,无讳的意思是如果有意外会过去,如果没有意外,这边肯定不会放弃的,大概率两边同时更【不过那边需要过一阵子再搬过去,因为最近比较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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