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讳

温柔一刀

【番外】小白兔的悲惨清明(二)

少年狼狈逃下楼,推开学生机房大门,屋里竟还有个同病相怜的倒霉师弟,孙启邦。

 

不知是孔怀年纪大了还是怎么,江楚言之后再未收过亲传弟子,导致陆逸和杨百里毕业后,机房里的苦命人就只剩江楚言一个。逢年过节,他总是唯一的留守儿童。

 

今儿个这位属实新鲜。

 

只是本就不善交际的江楚言在痛失踏青机会后更加自闭,并没跟人打招呼,默默回到机位,对着只有审稿人提问,却没有一字回复的文档发呆。

 

修在时他为了息事宁人,装得十分轻松,可如今只剩自己,汹涌的不甘和委屈百倍千倍反噬回来。他抬起手指,尝试敲击键盘,可脑子下达的指令全是乱码,少年就这样打几个字母又删掉,十分钟过去,该写的地方仍旧空空如也。

 

初等理智劝少年快写,说不定早些写完还能过去赶上颁奖。可更高层的理智告诉他,不可能的,写完发给孔怀,对方会立刻叫他去办公室当面检查,然后骂他、逼他修改,最后陷入循环直到文档彻底返给编辑。这结局,从他放弃人权跟孔怀回到笼子那一刻就注定了。

 

于是乎,少年放弃了理智,决定拿出手机打一把游戏。

 

这一把游戏代价实在太大,他根本无法投入,甚至连戳屏幕的手指都在颤抖,可他心中却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叛逆的畅快。他自己也说不清自己在对抗什么。

 

恍惚间,江楚言听见耳边传来啜泣声。

 

少年摸一把自己的脸——什么也没有。

 

然后他才缓缓扭头,看向机房里唯一的同类——原来是他的师弟原地崩溃了。

 

虽然少年此刻状态不见得比对方强多少,却还是决定本着人道主义上前慰问。

 

“怎么了?”

 

那男生显然不愿被人发现,一个人抱头窝在桌子下面,倔强道:

 

“我没事,师兄。”

 

江楚言把这句话连同孔怀的威胁一起当作垃圾处理了。瞥一眼师弟的电脑界面,发现全是大型机相关的文档。他忽然想起前一段时间组会上对方提过组里大型机中病毒的事。那时他忙着给孔怀准备项目材料,没放在心上。现在看来是问题尚未解决。

 

这下他总算知道为何师弟会跟他一样放着大好假期不放,大好春光不赏,留守机房了。大型机是组内重要资产,上面存着所有人的程序和数据,一旦出问题,没人能承担得起这个后果。这位作为负责人,在病毒清除之前是不可能休息的。别说休息,他得提心吊胆地烧香拜佛祈求这事儿能顺利解决,不然出任何差池孔怀降责第一个跑不了他。

 

“行了,别哭了,服务器中挖矿病毒了是吧,师兄帮你看看。”

 

他本科时没事闲的会给自己的单机游戏写外挂,卖外挂时无意中认识了一位黑客朋友,跟对方学过一些技术,后来没多久就青出于蓝了。

 

“四万的防火墙和杀毒软件都装了,售后的工程师说还是拦不住这个该死的入侵者,对方水平太高。”

 

专业工程师都没办法的事,他师兄科研再厉害也只是隔行如隔山,怎么会有办法。

 

江楚言也不以为忤,莞尔一笑打开Linux登录界面输入IP。

 

“root密码给我。”

 

组里一向专事专办,江楚言再怎么是孔怀心腹,服务器root密码也都只有负责人才能知道。

 

孙启邦犹豫片刻,还是选择照做,服务器如今已是死马一只,师兄也很难让它死的更透些。更何况——root现在他根本登不上,工程师还放假回老家了。

 

江楚言输好密码一看,好家伙,这鸠占鹊巢的东西直接限制了他们root登录!

 

“好好好,这么嚣张。走,咱们去托管中心。”

 

虽然远端登陆不上,但他们的优势是设备本体在他们这儿!江楚言当即去服务器托管中心找到硬件设备,连接调试备用计算机,在一个全黑的极简古早界面敲来敲去,嘴里念念有词:

 

“老子倒要看看是哪个黄金矿工敢来老子地盘挖矿。”

 

孙启邦见此情景不由大喜——师兄竟然真的懂。他每次陪工程师来修机器,工程师都是用这个调试,他当时就看不懂上面的信息,现在师兄在鼓捣,他一样看不懂。

 

但他看不懂就说明事情对味儿了!

 

江楚言先是恢复了所有自己人用户远端登录管理节点的权限,然后又把异常登录的ip记录下来。

 

还是个加密ip。

 

江楚言尝试了几种解密方案,终于破解,勾起一抹危险的笑。

 

“逮到你了,还是位国际‘友人’啊……”

 

一般科研服务器遇到这种恶意占用计算资源的病毒攻击,都是安装防火墙阻拦,若还防不住就只能写邮件求对方高抬贵手放过自己——毕竟那人可是拿到了你的root权限,惹急了对方一个“不经意”把你文件全删除实在没处哭去。

 

但如今满心愤懑的江楚言怎甘心低三下四地求人,他主动找茬都恨不解气,竟还有人上杆子往枪口上撞。

 

于是少年非但没写求饶邮件,还反过来找了个半报废老电脑破译了对方的防御并投送了一个简单而恶心的病毒过去。

 

大洋彼岸,一间不算明亮的电脑房,前一刻还得意洋洋的黑客下一刻就发现自己的设备全部死机,每个屏幕上都只剩一个大大风筝图案,下面写着“纸鸢”的拼音。而当他气急败坏地清除掉病毒打算回头报复时,却发现那已经熟门熟路的ip登不上了!

 

A大托管机房里,江楚言把自己当年写的防入侵代码叠在刚买的防火墙上,然后对孙启邦道:

 

“你来改root密码,我不看,自己记好。”

 

孙启邦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家师兄。这,这就解决了?!

 

就连工程师都嫌棘手的东西,他师兄竟然两个小时就解决了。

 

更让人无语的是,两个小时里,他一个半小时都在制作那个风筝图案!

 

小师弟感恩戴德地写好新密码,跟屁虫似的三步一蹦地跟着师兄走出托管中心。

 

“早知道师兄这么强,我们还哪里需要每年花一万多经费买保修服务。”

 

江楚言手里活计已经够多了,他可不想自找麻烦,赶忙抽身道:

 

“别,我是听你说有高手觉得好玩才来看一眼,平时那些小毛小病找工程师去,别来烦我。”

 

孙启邦用崇拜的目光看着这位“有才任性”的师兄,被迷得只会说“是是是”。

 

“不管怎样,这次多亏了师兄,我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这病毒快把我折磨得神经衰弱了!”

 

江楚言回以微笑,他十分理解对方身上承载的巨大压力。

 

这斗智斗勇的小游戏难得让江楚言感到愉悦,压抑的心情缓解许多。意识到已经中午,他诚邀师弟共进午餐,却听得对方一阵为难:

 

“啊,师兄,我女朋友从B市来看我了,本来以为没办法出去陪她玩才难受得在机房……刚才她发消息问我中午怎么安排,我……”

 

好好好,一句话把江楚言努力忽略了很久的悲惨处境再次提起,而且这次对方的问题已经解决,只剩自已一只卑微牛马还背着一身债。

 

他努力挤出一个假笑:

 

“那是得好好陪她,是我唐突了,你不必放在心上,祝你们玩的开心。”

 

对方显然也很自责,试探道:

 

“那个,师兄……你有什么想吃的,我都可以从城里给你带回来。”

 

他要是能把他那颗飞在天上的心带回来就好了!江楚言悲催地摇摇手:

 

“不用,你们玩好就行,快去吧,别让人家等久了。”

 

师弟感恩戴德地脚底抹油了,只剩江楚言一人惨兮兮地走在路上,恰好这角度能看见漫天纸鸢争奇斗艳的盛况。

 

少年隐约又听见有人啜泣,可再抹一把眼泪,仍旧什么都没有。

 

一个人无心吃饭,江楚言默默往电竞椅里一窝,漫无目的地刷手机。

 

此时修的消息弹出,一条接一条,全都是比赛现场的照片,最后一张则是他冠军领奖时的定格。

 

修很少主动发消息,更别说是这种刷屏式的。江楚言一张张仔细翻过,脑补他家高冷话少的修队变成“话痨”的模样,不由莞尔一笑。

 

这一笑被推门进来的修逮个正着。一上午的户外活动让人格外精神,他身上还带着太阳混着青草的味道,和煦又清新,扑面而来。

 

“傻笑什么呢?”

 

“笑我们又有奖金到账啊!”

 

修一脸黑线——他感觉江楚言就跟西方神话里盘在山洞中死守金币的恶龙没什么两样。按这位的消费习惯,他现在的存款已经一辈子都花不完了,竟还会为区区三千块兴奋至此。

 

修实在无法理解江楚言的脑回路,也干脆不管,只抖两下手里提着的塑料袋:

 

“小貔貅,出来吃饭。”

 

江楚言屁颠屁颠跟上。

 

来到休息区随意找张桌子,修把袋子里的军饷一字摆开:现烤鳗鱼寿司、章鱼小丸子、牛油果酸奶、什锦果切。

 

江楚言看了两眼放光,带上手套抓起寿司就狼吞虎咽起来,看得原本满心担忧的修一阵无语。

 

因为知道苏大少爷的胃不接受这些低等外卖,所以他也从不跟对方客气,每次都会独自造光。

 

“小修子,这无情的课题组,就你一个人性尚存。”

 

修可太了解这小子“记吃不记打”、“有奶就是娘”的丑恶嘴脸了,这吐槽信不了一点。江楚言除了这张硬嘴,浑身上下都奉献给孔怀和林初之了。

 

修也懒得拆穿,只宠溺笑着劝他“慢点吃”。

 

“对了,最重要的事你办了没?”

 

比赛冠军除奖金外还有一个表白墙C位展示一个月的福利——毕竟春天到了,来参加比赛的有几个不是想借机谈朋友的。

 

“不负所托。”

 

依江楚言要求,主办方负责人问修的姓名以及想说的话时,他说自己叫孔怀,本校数学系教授,性格温和,治学严谨,认真负责,现诚招研究生,要求务实上进,责任心强,有意者请联系负责人江楚言,邮箱:chuyan_J@163.com.

 

“对方什么反应?”江楚言难得八卦。

 

修一边戳起一个章鱼丸子喂给江楚言,一边淡然回应:

 

“也就原地愣了半分钟吧。”

 

“哈哈哈哈哈!”

 

不知道这哪里戳中少年的笑点,他一直笑到收到孔怀问他“东西写好没”的消息才停下来。

 

准确点说,是他的心脏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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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稿都更掉啦!宝贝们多多点赞评论哈~评论多的话会尽快更下一章的,争取一口气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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