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讳

《魔尊创业未半而中道被捕》03

第三章 救人的代价

 

之前明明吩咐他跪在南星殿等自己出关，这孽徒非但违抗师命，还敢私自下凡！真嫌自己活太久了吗？

 

徐南归此刻紧张得冷汗直流，忍不住偷瞄师尊的面色，仍只见那副意味不明的冷笑，更令他遍体生寒。

 

鬼火般明灭不定的冷意若有若无地扫过他，徐南归无胆对视，连忙将视线重新聚焦到宝鉴之上，连余光都不敢再斜师尊半寸。

 

精彩的画面犹在继续，他的好徒弟笑眯眯地敛起杀气，从怀里取出一捧散银，款步靠近对手，每路过一个人，便用剑尖儿托着，递给对面三钱银子。

 

“楚歌无礼，这些银子就当晚辈的赔偿。”

 

在场的修者个个一头雾水，不知项楚歌究竟何意，但出于名门正派的骄傲，伸手不打笑面人，没有对他直接动手，也不接他递过来的赔偿，任由白花花的银子掉在血红色的泥土里。不动手归不动手，言语上仍是他们惯有的得理不饶人。

 

“别以为你这样我们就会放过你，你这贼人杀孽深重，百死难赎。今日我等必要替天行道。”

 

风流倜傥的雨林血魔抚剑立在包围圈的正中央，莞尔一笑，似阳春十里微风，与他周围渐渐凝聚的黑气格格不入。

 

“前辈们误会了，这些赔偿不是为了让你们放过我。”

 

黑色的蒸汽越溢越多，渐渐将在场所有人全部包围，仙修们警钟骤响，下意识想要抬剑抵御，却震惊地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弹。

 

“禁术，你竟然用这里遇难者的灵魂炼阵，你……你不得好死。”

 

“啊，我想起来了，传闻雨林血魔杀死的尸体旁都会有三钱银子。”

 

“我们以身殉道，死得其所，我的门人必会替我报仇，若他们知道你使用禁术，你必受天下人围攻，哈哈哈哈……”

 

……

 

项楚歌站在法阵中间，静静看着黑气吞噬白衣，邪风将他的黑斗篷吹得猎猎作响，上下翻飞，让人看不清他杏眸中流转的，究竟是仇恨还是同情。

 

许久，黑色的邪火将三十余个白衣修者灼烧成灰烬，融进这漫天的血海中，黑袍青年重新带上兜帽，恢复了来时的神秘。他不着痕迹地擦去了嘴角的血迹，抱着晕过去的女孩，御剑离开，留下一句温和的祝福在空中回荡：

 

“很抱歉取走你们的性命，三钱棺材本，愿有人见了，替你们收尸，来世莫投猪胎。”

 

 

 

……

 

南星殿

 

徐南归再顾不上所谓的狗屁礼节，指着镜中施展禁术的项楚歌，指尖都在颤抖。

 

“孽障……该死的孽障……当初就该任由老君炼了他！”

 

若说从前神界的项楚歌温文尔雅，七成要归功于徐南归的言传身教，而现在，谦谦君子徐南归气得面红耳赤，癫痫似的直哆嗦，哪还有往日掌星仙倌的半分修养。

 

独炎看着自己大弟子这般摸样，恶趣味得到了极大满足，慈悲地伸手拍了拍徒弟的后背以示安抚：

 

“差不多行了，这么大的人还学不会控制情绪。”

 

徐南归这才打个激灵清醒过来——是了，师尊还在这儿，若是再因为那孽障受牵连，他就算是拼了老命也要下凡亲手把那小畜生的皮给扒下来。

 

缓过劲儿来的徐南归深吸一口气，对着独炎深深一拜：

 

“师尊息怒，南归教徒不利，致使孽徒在凡间犯下大错，甘愿受罚。”

 

杜炎没有说话，徐南归深吸口气，企图压下心中如藤曼滋长的恐惧与不安，求道：

 

“弟子知他罪无可恕，却仍想给歌儿讨条生路，恳请师尊准许弟子下凡调查，如果歌儿是情有可原，弟子愿替他受罚；若真是他甘心堕落，弟子必当亲自清理门户。”

 

“就凭你？”

 

“就凭我。”

 

徐南归木桩似的跪在地上，目光坚定。

 

独炎抬手欲打，却终究舍不得，烦躁地踱了一圈，尴尬的手象征性抚上额头——他被自己的好徒弟气得头疼。

 

他家徒弟哪哪儿都好，就是心太软，像个柿子，谁都能捏。

 

不说凡间事，浑水一滩，跳下去容易，想洗干净出来便是难如登天——就算他真把人带了回来，凭小祖宗干的那些死个千八百回都不足惜的混账事，天条如何能放过他？

 

“师父……”

 

徐南归强忍疼痛，祈求的眼睛瞪得像星星，好似把灵魂都交到他手里一般虔诚地等待回应。

 

独炎最受不住徒弟这样小狗式的目光，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口气，伸出三根手指。

 

多年积攒的默契令徐南归一见便懂——这是独炎要他经受三个考验。不需多言，青年深深一拜，表示洗耳恭听。

 

“第一，凡间不比神界，生老病死，皆是业障，下界即为凡人，轮回重生，记忆不再，你去何处寻他？凡人弱小无能，多无力之事，你此去多半是竹篮打水，徒劳无功。”独炎将手搭在徐南归肩上，语重心长道。

 

男人绝非危言耸听，不论你是天帝还是王母，一朝转世入了凡间，便作凡人，尝七情，品六欲，陷于滚滚红雾，再不见天上之天。连自己的生死都控制不能，何谈救人？

 

徐南归目光灼灼回复：“神仙便可事事由己，处处随心吗？师父，纵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弟子尽力则无愧。”

 

独炎没有评价，他不是善辩之人，有时道理说不清，便只有让徒弟看见“后果”，方知悔悟。于是他运气至掌心，狠心发力，封了徐南归的全部神力。

 

失去神力的感觉仿佛游鱼失水，候鸟失风。被剥夺空气的生灵都将窒息而亡，但徐南归也只是短暂地埋下头去默默忍耐，片刻，便重新恢复了恭敬的模样。

 

他是从凡间踏着苦难走上来的神，这种无力感虽然久远，却并不陌生。

 

独炎见这小犊子眼里似装了两颗磐石一般坚定，也暗骂一声，只能默认了这条通过。继而他拔出佩剑，泛着寒光的锐利抵着青年袒露的胸膛，宣告第二项考验的开始：

 

“他已经投胎转世，不记得你，七情六欲，执念缠身。此去须知，人心向背之痛楚，甚于万箭穿心。”

 

那小崽子已经入了魔，见到徐南归，别说毕恭毕敬，不捅他一刀都算客气。而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徒弟对那小崽子自小关爱备至，若是真在凡间见了，反目成仇，他不知道徒弟能否承受。

 

徐南归知道师尊的意思，但他对此已有心理准备，徒弟转世重生认不出他，他便只当那是个陌生人，救回来再好好教育便是。

 

青年顶着剑尖儿挺直了胸膛，眼睛也没眨一下，回道：

 

“谢师尊提点，只是若弟子不去，日后悔恨，亦甚之。”

 

独炎气得不轻，执剑的手往前一送，反光的尖锐瞬间破入胸膛，虽然擦着心脏划了过去，不算致命，但也还是伤到了元气，疼得徐南归一下白了脸色，惨呼出声：

 

“疼疼疼，您来真的。”

 

独炎挑了挑眉：

 

“刚才不是硬气得很吗？还去不去了？”

 

青年呲着门牙，本是疼的，却因过于狰狞好似下一刻便要张嘴咬人。

 

“去。”

 

徐南归的逻辑很简单，现在说不去岂不是白挨这一剑，这么亏本的事他才不做。

 

独炎气结，拔出佩剑，不顾剑身离开伤口后汩汩流出的鲜红，面无表情地拭去剑上徒弟的血，插回鞘中。

 

这一拔剑，徐南归像是漏气了一般，不单鲜血，法力和元气也在源源不断从伤口泄出。头一次被刺伤心脏，他有些慌张，又有些绝望，用手死死按住伤口，妄图阻止血液流出，却只是徒劳。他抬头想要向师父求救，正见那狠心的人正专心擦着他的宝贝佩剑，丝毫没有要搭理他这个累赘的意思。

 

都说人命如草芥，神命也没强到哪儿去，徐南归轻叹一声。

 

好在独炎到底没下死手，给他留了口气儿，继续为难道：

 

“第三，过往下凡者，十人九成魔，稍有差池，便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经历了刚才的一箭穿心，徐南归对他家喜怒无常的师尊到底是硬气不起来了，只唯唯诺诺道：

 

“所以弟子才更要救他回来。”

 

不然，他的徒弟岂不是要折在凡间了。

 

独炎抬腿一脚蹬在徒弟肩上，将人压倒在地，而后狠狠踩碎了他的肩胛骨，骂道：

 

“那你考虑过你自己吗？考虑过你师父我吗？嗯？”

 

独炎是神界出了名的疯子，粉身碎骨说到做到，瞧不出他有半点儿心软。

 

徐南归疼得话都说不出，脸紧贴着地面，一言不发地忍着。他这种上有老下有小的加塞受气包，总要对不起一个的，既然您是师父，必然要委屈您了。

 

青年不要脸地想。

 

要不怎么说心尖儿都是朝下长的。

 

独炎一边骂，一边踩，每根骨头都不放过，好似当真要人感受一遍粉身碎骨的滋味才够解气。嘴里嘟嘟囔囔的尽是问候，徐南归在地上欣慰地听着。

 

不知过了多久，徐南归觉得自己身子碎得差不多的时候，独炎终于停手，恨铁不成钢地浅叹一声，恢复成吊儿郎当的寻常模样。

 

在这种师徒对峙的情形下，徐南归深知，师父不开心，他就该开心了。

 

师父叹气，他就该笑了。

 

——这说明他三个考验全部通过了。

 

这一咧嘴，气得独炎又补了一脚：

 

“教出这么个孽障，你还有脸笑。”

 

徐南归似乎还嫌自己不够狼狈，在地上顶撞：

 

“您不也教出来一个，弟子也没见您哭啊。”

 

独炎头一回见骂自己骂得这么理直气壮的，不由冷哼一声：

 

“为师真是倒了十六辈子的霉。”

 

不应该是八辈子吗？

 

青年顶着满头疑惑：“？？？”

 

“还有八辈子是为你收的倒霉徒孙儿！”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算一块儿就行了，徐南归心里这样嘀咕，却实在没有力气贫嘴，显得颇为乖巧。

 

“罢了，为师就知道你放不下那小崽子，特意去向天帝求了一道旨，只要你能渡他回头，天帝说可以网开一面，饶他不死。”

 

“真的？”

 

死鱼一样瘫在地上的徐南归听见这句话突然有了生气儿，整个人瞬间支棱起来。独炎见了更加生气，没好气儿道：

 

“你以为这样就容易了么？下凡要转世投胎，你能不能见到他、见到了能不能想起来都是问题，更别提还要渡他回头。”

 

徐南归知道希望渺茫，但能得到天帝这一道赦令已经比他预想情况好很多了。刚要应承，便又听得：

 

“天帝还答应，可以让你不转世下凡。但是神力不能留。”

 

不转世！要不是骨头不允许，徐南归一定会原地诈尸抱着他师父花式狂亲。

 

不转世意味着他可以保留记忆去凡间，和转世下凡的成功率不可同日而语！徐南归不争气地湿了眼眶，他知道这样的优待不是谁都能享受，独炎背后为了他和那个孽障所做的努力，绝不像师尊现在说得这般轻松。

 

“师尊……”

 

独炎笑着摆摆手：

 

“别急着感动，为师还有三件法宝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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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观简介：目前提到过的几大类别——人、仙、神、魔，分别有各自的领地。

凡人和仙人是没有明确界限的，凡人可以去仙门拜师，修者也可以去凡间历练。但是神界和人间（仙、凡二界）有严格的界限，除非公派下凡，否则任何神想要下凡都难如登天，反之亦然，所以神界又称天上天。九十九重天的神子殿下想要下凡都只能把自己劈成两半，三十三重天的徐南归下凡救徒弟几乎是天方夜谭。但他不能不救，不然项楚歌堕落成魔，再也回不到天上不说，在人间过完这世便会彻底死亡（因为他私自下凡违背了天规）。

而魔也是有自己的领地的，魔分天魔与人魔，天魔全部生活在魔界中，魔界与人界和神界都有通道，但常年被屏障阻隔，魔族可以通过特殊手段破除，不过代价较大，一般只有发动战争时才会强行破开屏障。人魔则是在凡间堕魔的仙人，他可以选择进入魔界成为天魔一员（很难再出来），也可以选择在凡间为非作歹（很多人魔都是天魔雇佣的使者）。

项楚歌其实不觉得自己是魔，他只是修炼了禁术。天魔曾派人招安过他，被拒绝了，而不团结的魔也会被同族排斥，所以说他是被黑白两道共同追杀。

不过这些问题现在都解决了，有了独炎的求情，徐南归可以风风光光下凡收势徒弟了！

下章预告：

什么？听说师祖给他的乖徒孙准备了很多礼物！

项楚歌：（此处省略一篇脏话论文）我可谢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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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彩蛋：独炎的身份（听说独炎是掌管太阳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