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讳

《别后竹窗风雪夜Ⅱ》87

林初之又是一声冷笑，反问道：

 

“你真知道？”

 

江楚言被骂的低下头去，搅了搅衣角，声如蚊蝇：

 

“您说不知道就不知道……”

 

林初之气得不轻，抄起桌上的戒尺，又觉得现在还不是教训的时候，强忍怒火，威胁性地在茶几上狠狠一抽，清脆的撞击声吓得少年狠狠一哆嗦，他细细看去，茶几的玻璃边缘都被师父削去一块，心中只剩四个大字——

 

吾命休矣。

 

“男子汉大丈夫，要对自己的一言一行负责，低头嘟囔给谁听？”

 

堂堂七尺男儿，跟个姑娘似的扭扭捏捏成何体统？

 

这几日林初之趁着徒弟养伤时，思虑了很多，包括他的孩子已经是快二十的大小伙子了，如今在学校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该再如他幼时那样，动辄责骂了。

 

他常常思索，过苛的规矩的的确确可以将一个孩子早早培养成材，但这个所谓“大材”，能走多远，发出多少光热，却远不是手中的小小尺规所决定的。他需要去经历更多的事，接触不同的人，体悟更多的情感，去感受世界的复杂与包容。

 

一个人心中的尺规绝非一两个规定、三四次责罚便能形成的。他取决于你所见到的世界有多广阔，你所感悟到的宇宙有多磅礴。

 

你走得越高越远，就越知道自己的渺小。这样的渺小绝非卑微，它只是让我们更加真诚，更加质朴，更加热爱生命。

 

你对世界、对宇宙、对生命的理解，将化作你的行事准则，而后决定你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为师者，会在你牙牙学语时将自身的经验传授给你，在你尚且迷茫时为你规划人生，以至于你回首时不会遗憾后悔。但他从没有资格将你限制在既定的方框中爬行，更无法阻止你去探寻生命的准则。

 

林初之教学时严苛，却从未限制过孩子的思想，也从未压抑他的童真，甚至有些时候，他将孩子保护得太好，以至于他的小九稍稍离开他，就会因不知防备而遭人陷害。

 

林初之是在十分传统的棍棒教育底下成长起来的，但他对“师父”一称的理解并不迂腐，他有一套属于自己的规矩，是一套为了成就孩子而制定的、约束着两个人的规矩，绝非家族那些为了威严而失了初衷的形式主义。

 

在男人眼里，一个合格的师父，不该像传统行当那样寻找一个继承者，照着自己的模样去雕刻下一代，好让手艺流传；也不该像一个职业，一切所为都为了获取工资、获取职称，或是从优秀毕业生身上获取荣耀。更不该像是寄养的宠物，开心就哄两句，生气便责两下，将个人情绪宣泄其上。

 

真正的师父，应该在不同的阶段为孩子做不同的谋划。

 

就如现在，把尺规方圆种在徒弟心里固然重要，但将他培养成一个独立健全的“人”却更为紧迫。

 

他的小九已经成年，需要足够的信任与自由，更需要明白，成年人的世界，并非那么黑白分明、功过可量的，比一顿责罚更可怕的事情太多太多。他愿意为徒弟挡下一切，但不能让孩子一无所知，溺子如杀子，他不能用戒尺保护小九一辈子。

 

他承认徒弟这七年受了太多苦，但多数是很单纯的苦——艰苦清贫的生活和要债人的暴力威胁。可是孩子，这世上的暴力手段太多太多，冷暴力、舆论暴力……你所接触的，不过是最普通，最低级的一种。

 

你可以清者自清，但你不能不知道，你身边难保不会有满怀恶意的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等着“清高”的你露出马脚。

 

这个世界，“干净”的成本太高了。

 

踏入泥潭的人看不得别人一尘不染，他们要么玩笑似的朝你扬起一捧泥水将你同化，要么将你赶尽杀绝——喜欢玩泥巴的人不允许有人干干净净地站在身边提醒他们有多脏。大家都漆身垢面，才会和谐。

 

当同事一同咒骂领导时你不参与，就要忍受团队的孤立；当同学都给老师送礼你不肯，就要接受老师的冷眼；当别人走了关系找了人你不屑，就要学会接受不公的后果。或者，你优秀到不容辩驳的程度，再或者，你有更大的背景。

 

当一个人付出十倍的努力，爬到巅峰才能得到他应得的东西，而另一个人动动口舌，散些钱财就可以省去无数努力，绝大多数人的选择不言而喻。

 

男人一路摸爬滚打过来，吃过桀骜不驯的亏，也受过不肯合流的苦，如今凭借一身本领到得无人企及的高度，让那些人看不惯却又无可奈何，明知他无私无情却没有能力取而代之，这背后的辛苦，只有他一人知道。

 

男人刚从家族回来，身心俱疲，又心疼孩子被生父扰乱了心绪，不忍苛责。现在倒好，小崽子演的一场场戏，无一不在告诉他林初之——今天你不打我一顿，我浑身都难受。

 

“背挺直，头给我抬起来！跪着太舒服，想扎马步可是？”

 

江楚言赶忙直起身子，忍着膝盖上的疼，跪成一个竹竿，连连摇头，话都忘了说。估计是被男人“杀桌儆兔”那一下给吓傻了。

 

种种迹象表明，他的傻兔子不过是一个心里年龄停留在了他离开时的“成年人”。现在还远不是对他放手的时候。

 

也是啊，这孩子本身是个极耐得住寂寞的人，不会主动与人攀谈，再加上家境贫寒，估计这些年肯定是缩在自己的世界里书呆子一般熬过去的。他离开这么久，徒弟没有父亲的引导和母亲的呵护，学校里的老师想来也不会像自己一般敏锐地察觉到徒弟藏在深处的迷惘。

 

没有一个合适的引导者，他又如何成长健全？

 

想到这里，他大概有些理解徒弟心中的不安了——心思细腻的孩子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变化，或许连徒弟自己也说不清变的是什么，可他就是抗拒，抗拒这未知变化。所以他才会不惜顶撞自己、抖成筛子也不肯服软。

 

小兔崽子，肠子里藏着十八道弯。

 

“既然知道，那今日便与为师一条条慢慢算来，如何，小少爷？”

 

男人手中的檀木戒尺轻飘飘一晃，搭到少年的肩上。

 

“手。”

 

便是一百八十道弯，今天我也要给你捋直了。

 

 

 

—————————————————————

这次的事情两个人的心态都比较微妙，简而言之，就是江楚言感觉师父最近忍着不肯不动手是因为关系疏离，让他心中不安，又被江松这般一激，便想趁着师父今天替他出头之际鼓起勇气与师父深入谈谈。

 

而林初之那边一是因为有自己的谋划，觉得徒弟大了，也算是知书达理，能说通的事不想再多动手了。二是觉得徒弟最近挺惨的了不想折腾他。但这小崽子一上来就感激涕零五体投地的一段发言让他觉得自己的真心受到了侮辱，才会如此生气。

 

上一周其实还挺闲的，本来想多更几章小九，但是一来上一章热度很低，评论也少，很不开心，没有动力。二来有人说看不太懂师父为什么生气，也让我产生了一定的自我怀疑，导致迟迟不愿动笔。

 

不过现在也解决了。

 

不用跟我说不需要考虑读者的看法。写文是很难不考虑读者的反馈的。而且我最初出于热爱而写文的阶段早就过了，现在持续写的大部分动力是因为小可爱们还在看，我不想太监，所以当然会考虑读者的看法。不必用失了本心来绑架写手，全凭本心的写作第一坚持不久，多数的坑都是这么来的，第二质量普遍不高（也有好的，不要杠我），因为有的时候你心里想象的画面和传达出去的画面是不一样的，你想让读者看到和你相同的画面，你需要大量的铺垫与修饰，这个过程作者通常是感受不到快乐的，只有繁琐。我们愿意加工出来向大家传递，就是希望互动与交流，不然我写日记就好了。

 

然后很希望有读者来讨论人物和剧情，只要有理有据，态度平和，负面的意见我都可以欣然接受，之前又骂江松、骂柳夜行的，只要你们把讨厌的点说出来，我觉得都合理，也很开心，这完全取决于读者的看法。但是请不要上来就对我阴阳怪气，说什么“是我见识短浅了吗？……”或者一些没有根据的全盘否定，我这篇介绍的时候就写了“十九的一天三顿打”，觉得狠了，觉得打多了，那就是不喜欢我的风格，不喜欢就去看别人，觉得主角性格不喜欢还要一直看，那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之前就有人一边看着，一边骂着，把师父们全骂一遍，用命令的语气让我发糖，言语间感受不到人与人之间基本的尊重。最后我实在忍不住，手动送走了。

 

我自觉写得不是很虐，十七也是尽量把每一个虐点都写得有理有据，也没有写那种很贱骨头的角色，而且中间也有很多暖心的地方。十九就更甜了。

 

同时，我也没有像玛丽苏一样写很夸张的设定，包括孔怀一开始的那个要求“一周看五十篇英文文献并总结”。我收到了一条评论，说这个任务很离谱，虽然这条评论已经被发送者自己删了，不过还是让我很生气。

 

这项任务如果交给我来做的话，三天，最多不超过五天。并且绝不是学术不端那种没看过文献就引用。我不会通读全篇，但是我一定能说出里面每一篇文献用了什么方法、做了什么事情、得出了哪些主要结论。我的导师就说过，看文献要知道去看什么，而不是逐行阅读，很经典的、或者对你启发很大的才需要深入阅读，漫无目的地乱看，最后往往花了很多时间，还什么都记不住。而江楚言的设定要比我聪明多了，这项要求他肯定比我还轻松。而且孔怀当时本来就是为了惩罚立威，自然要比正常的要求更高些。所以我并没有夸张，我是仔细衡量过的。如果你觉得这个要求天方夜谭，那就是你科研还没入门，你做不到不代表别人做不到。

 

然后还有，我是写了一些围棋的事，也确实是正正经经学过几年的，不过太久不下了，可能很多资讯都落后了，有不合理的地方，批评指正我接受，但请以文为基础，也确保自己很懂。不要自己会下点儿棋就在评论区里炫耀，然后指手画脚，剧情不评论，开口就是现在都怎么怎么样了……然后开始炫耀自己。

 

我写的太过了，你们说我离谱，我写谦虚了，你们又说小九十二岁入职业很常见。《棋魂》里方绪似乎也是十二岁（我就看了一遍，好像是这样，如果记错了请原谅我，先道歉了），而且是最年轻的九段。这回还跟我杠吗？

 

我的人生经验肯定也有很多不足的地方，但我在写的时候已经尽量根据我仅有的对世界的考量去思索了，我希望自己的故事能够符合人情世故，没有那种很不切实际的角色（除非是刻意去歌颂凡人身上很少存在却令人向往的品质时），希望能够让大家感同身受，而不是看一眼，就觉得，这也太扯淡了。

 

所以，当我看见“这个要求太离谱”的字眼时，心里那种生气和难过，是无法言喻的，我觉得这是对我写作时字斟句酌的侮辱。

 

我绝不是不接受批评的人，只要合理，我会改进并且把提出建议和批评的小可爱列为心腹宝贝儿。之前有人说戒尺打出的不是棱子，我觉得这确实是我考虑不周，我没挨过打，也没见过别人挨打，所以确实想像不太出来，很高兴这位小可爱能够指出来，也改正了。之前有人说我的那个短篇结局太容易让人猜到了，我也很开心宝贝儿能提出这么有建设性的建议。我十分期待大家为了文的改进而提出和善的批评，也欢迎你们在评价完喜欢的点之后提出自己希望的剧情发展和对剧情的猜测。但请不要用命令的语气让我按你的要求写，也不要情节不合心意就骂骂咧咧。

 

这一条算我多管闲事，就是评论区绝大部分都是女孩子，不要受网络的影响把脏字带在嘴边上，有些为了搞笑和写文时为了表达情绪加入的脏字无可厚非，但我看见有些评论三句话里句句夹杂着脏话，而且是没有任何必要的、纯粹就是说话习惯的感觉。在这里我要像个老妈子一样说上一句，这样一点儿都不酷，只会让人觉得这个孩子没有教养。我知道说这种话很容易得罪人，但是忠言逆耳，得罪我也说了，要是讨厌我可以取关。

 

高中班主任常说，一个老师带出来的学生，会沾染上这个老师的记号，谁带出来的兵像谁。我并期望所有读者都像文中的人物一样不切实际的高尚。但也希望能够让小可爱们从此多染一抹君子之风，我这三十万字，就无憾了。

————————————————————

致谢：

感谢【江城子】头牌大宝贝儿，宝贝儿新的一年也要勇争上游！事事顺心！

感谢【Jane】小可爱，希望小可爱像简一样，找到自己的真爱。

感谢【小·秃头·聋瞎】小可爱，鉴于宝贝儿可能看不见这一条，就偷偷略过了。（没有啦，祝小可爱身体健康~）

感谢【言洛】小可爱，祝小可爱新年新气象~

感谢【随手起个名】小可爱，祝宝贝儿新的一年能起出新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