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创业未半而中道被捕》14
第十四章 早知今日
牙齿陷入皮肉,鲜血从孔隙流出,填满项楚歌口腔,又顺着嘴角流下。
整只手臂疼到麻木,少年仰头吸气,心中暗骂:
小狗崽子,牙尖嘴利。
荀榆脑海映出书房的摆设,未见手边有合适的替代物,忽地,无处安放的思绪落在项楚歌的新裤子上,灵光一闪。
只见荀榆并指一划,真气化作利刃将布料割开,少年拽下一条裤脚代替胳膊塞入项楚歌嘴里。
他早看这条陌生裤子不顺眼了。
擦一把汗,荀榆将项楚歌打横抱起。他的身量较项楚歌矮小许多,将人捧在身前,行走都有些吃力。摇摇晃晃走至墙边画卷下。
转动卷轴左侧机关,只听一声闷响,墙上现出一道石门,石门内侧是向下的台阶。一股阴风涌上来,裹挟着浓浓的腥味。
这处地窖项楚歌并不陌生,只是他很少能清醒着视其全貌。
地窖不大,一眼望去惟徒四壁,借着暗门缝隙里漏下来的微光,能看见顶头墙上坠下四条手腕粗的铁链。若是点起四方烛台,还能在摇曳的烛影里见到掩盖铁链寒光的层层血渍。
项楚歌曾在自己的血水里浸泡整三个月,对那股腥味儿的厌恶已成本能。一入地窖,潜意识里那种被吊在刑柱上逃无可逃的绝望让魔尊大人在军师怀里死命蜷缩。荀榆心疼得要命,紧紧抱着项楚歌,无措的双手在人背上轻拍,聊胜于无的安抚。
不多时,痛苦再次攀升,项楚歌闷哼一声从人怀里翻了出去。即使被镇魔符压住大半魔力,重伤的荀榆也仍旧不是对手,铃声骤响,闻声可辨他家大人正朝石墙撞去。
荀榆来不及移动,只得调用仅剩的法力,在石墙前凝出一层气模。
项楚歌一头撞上,昏了过去。
昏厥的状态维持不了太久,疼痛很快会将他唤醒,且每次醒来反噬都会加重。荀榆没有办法,最终还是将项楚歌牵到了特制的铁链旁。
“抱歉,阿楚。”
项楚歌已然听不见,这话更多是荀榆说与自己。
他一手握着项楚歌手腕,一手扯来铁链绕在其上。四条铁链正好对应四肢,正是为他量身定做的束具,这链条所用并非凡铁,而是十分稀少的玄铁,就算项楚歌魔性大发时也无法挣脱。不出片刻,魔尊大人被牢牢固定在墙上,动弹不得。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细微的铃声在耳畔响起,荀榆抬头——人醒了。
虽看不见项楚歌的惨状,眼里却仍旧有微光闪烁,却仿佛能与人感同身受。
他的奇门之术已臻化境,可通过周身“气”的变化在颅内成像,比寻常的瞎子便宜许多。项楚歌此刻痛苦挣扎的模样尽数倒映在胸——金色紧箍绑在腿根儿,精致银铃系在一旁,如雪细肤勒出红痕,眼神迷离,神色痛苦……
袖里双拳紧握,这样的魔尊让荀榆心神动摇,欲念横生……
“啪”地一声脆响。
少年给了自己一巴掌。
他家大人还在痛苦挣扎,自己怎可胡乱亵渎!
紧箍本乃佛家宝物,对一切邪物有天生的压制作用。魔气侵蚀到达顶峰时,忽有金光从环中闪烁跃出,沿经脉流动,所过之处,剧痛稍缓。
项楚歌勉强睁眼,正撞见荀榆扇自己巴掌的画面,虚弱地舔舔嘴唇,暗忖:军师定是见自己煎熬得紧,心中难受,又没有办法才会这般焦急地抽自己。
一时感动不已。
可惜紧箍作用有限,不多时,剧痛重返,项楚歌再次陷入混沌。
荀榆不知自己的动作被人看见,只默默退到对面墙根,盘膝坐下,默念清心咒摒弃杂念,为人祈祷。
每月魔尊发病他都会这样,在旁边念经陪伴。有时实在不忍,恨不能亲身替之。
每当听见项楚歌绝望的呻吟,他总会想,如果当初选择跟师父学的是术法而非占卜,或许就不会将所有压力都抗在项楚歌身上了。
不知不觉,思绪飘远,少年回想起拜师那年。
……
荀榆出生于名门望族,却因天生盲疾遭人遗弃,流落在外,受尽苦楚。
景历十九年,他听闻东巫一族有位奇人,世称玄机鬼子,奇门遁甲无一精通,仙法道术无一不晓,是举世认可的同辈翘楚,天才少年。那人未及冠时的成就,已是荀榆一辈子的高山仰止。
有人年少成名,光宗耀祖;有人流落街头,一身血污。
荀榆不甘心。他跋山涉水来到玄机鬼子门口跪了整整三日,抱着必死之心,求一身本领,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族人为曾经的决定后悔。
纪无遗年纪不大,却仿佛活过千万年,眼里总带着那种看透万物的锐利。不知是荀榆的决心打动了他,还是相似的身世让他动容,抑或是荀榆天生眼瞎,根骨奇佳,让人生出爱才之心。
心思难辨的玄机鬼子竟然答应教他三年。不过三年期短,只能入一门,纪无遗让他选。
卜术或法术。
师父说,卜术占天,法术战天。
占天者洞穿一切而无能为力,战天者争斗一生却仍在局中。
荀榆想,他眼已盲,至少该让心看得清些。
……
可此刻,荀榆望一眼石墙上挂着的人儿——他宁愿一辈子看不清,也想与心尖上的人于尘世并肩为战。
……
三年期满,荀榆被逐,离开前,师父送了他一卦。
竹牌归位,师父说,如果你愿意,可以去白苍山捡个哑巴回来,他会实现你的愿望,但——
师父深深看了他一眼,叹声气,没再继续说,只送了他一块保命令牌。
凭令牌可无条件驱遣天下第二的暗影情报组织“天听”十二个时辰。
……
纪无遗被世人封号玄机鬼子。只因“神”之一字已无法概括他的谋划之高,筹算之准,惟有“鬼”之邪气能彰显他的才情。
荀榆也曾质疑过纪无遗,却以险些丧命而告终。
同样的愚蠢决定,他不会做第二次。
荀榆按预言来到白苍山脚下。
彼时项楚歌刚受完重刑,被从刑柱上解下来,手脚残废,无法行走。
白苍山的小厮毫无人道,一句“走你”,便将人肉沙包从山上滚了下去。
荀榆走到半山腰,察觉到有缘人正以一种无法以常理度之的速度向他奔来,微微抬头,耳廓耸动,风声、树声,甚至是云朵流动的声音皆清晰可辨。
只见少年对着空气优雅侧身。
三个呼吸后,“噗通”一声,一个大活人从天而降,砸在少年方才所站之处。
来人气息奄奄,被摔得快散架也没叫一声,恐不剩几日活头。无需凑近,血腥味浓得直往鼻子里灌,也不知是刚遭过怎样的罪。
只是——荀榆掐指默算——这人的生机竟然如此浑厚。
倒也是个奇人。
荀榆自诩勘破天机,心中并无怜悯这等情绪,上前搀扶只为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荀榆虽瞎,心却不盲。简单一摸,便知这天外飞仙必是个绝世美人。
或许他现在满身血污,伤痕累累,这骨相却骗不得人。
只是——
荀榆搭腕一探,知此人已然经脉尽断,无法自理。师父只叫他来捡个哑巴,却没告诉他这人还是个废物!
血人儿眼神迷离,只是下意识往温暖的地方滚了半圈。
荀榆心中微动,暗自权衡一番,最终还是将人背了回去。
当然,作为劳苦费,荀榆一路上把这个捡来的美少年摸了个遍。
……
颜狗荀榆为了让美少年重获新生,不可谓不努力。整日喂饭疗伤,擦拭身体,活脱脱一个贴身婢女。好不容易把这废物养活了,荀榆觉得自己像是生了个孩子。
终于等到孩子气色正常,能够报效自己了,结果又发现这哑巴还是个文盲,大字不识一个。
这傻子不会说话,还不识字。二人整日连沟通都成问题。若非项楚歌长得好,荀榆早将他送出去喂狗了。
如此荀榆又对牛弹了一年琴,才终于寻得让项楚歌变回正常人的办法。
听见项楚歌练成魔功,第一次用真气与他对话。礼貌荀榆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妈的,养个孩子都没这么费劲。
那时的项楚歌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世上不止练剑这一件事。人活着,还可以读书明理,可以赏花观月。从前魏不平为了控制他,除了剑术什么都不教,用甜言蜜语将他软禁在山上,日夜练剑。直至他被魏不平的“教育”完全控制,才被放下山执行任务。魏不平每次都会派人帮他,现在想来,那时他的一举一动都在魏不平的监视之中。
难怪师兄弟们都在背后笑话他不识字,他还以为是嫉妒他有掌门优待。
恢复行动能力后,项楚歌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复仇,而是求荀榆教他读书。
荀榆敌不过他的软磨硬泡,但他担心这人完全恢复后跟他玩农夫与蛇,东郭先生与狼。于是二人立下契约,教书期间,项楚歌自愿服从荀榆管教,并答应在不违背侠义之道的条件下,替荀榆完成一件心愿。
项楚歌当时哪知荀榆看着文弱又和蔼,却偏对罚抄有种丧心病狂的执念……若他早能看透文人的阴险狡诈百转回肠,必不会如此轻易将自己的爪子交出去!
———————————————————
[1] 狗崽儿不但傻,看人还不准,面对真心救他的亲师父徐南归:这人一定是馋我身子。面对馋他身子的荀榆:呜呜呜还是我兄弟对我好。
[2] 感谢宝贝儿们的支持,因为我又想开新坑了,这个的更新频率改为隔日更~
[3] 十一假期还会直播,具体时间还没定下来。不过一定会提前通知。直播内容应该是写《魔尊》+修改旧文《别后》+聊天+阅读(有想要让我读的文字可以提前发给我,或者如果有宝贝儿信得过我,想要让我帮忙看看文章也可以)。感觉旧文重修感觉观赏性可能会高一些,我会一边修一边解释原因,和大家的交流也会更多。
评论(1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