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创业未半而中道被捕》11
第十一章 表面师徒
“你我可以没有师徒之实,但不可没有师徒之名。我不需你晨昏定省、听话孝顺,但日后见本座,须以徒儿自称,若有人问及师承,须答‘南山道人’。”
这他妈和拜师有什么区别?
关键是项楚歌想不明白这对老东西有什么好处?魏不平千方百计、写移文发公函,就为与他撇清干系,怎会还有人上赶子往枪口上撞?
他还没见过这么会给自己找事儿的。收个邪道头子当徒弟,还要对外敲锣打鼓地宣传,典型寿星公上吊——嫌命长。
“我不答应——”项楚歌瞥见徐南归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下来,赶忙添了个字,“……呢?”
“本座说了‘必须’,你没得选。除非你能熬得过一个时辰紧箍咒。”
项楚歌:“……”
你威胁我。
石头做的猴子都熬不过,你让我一个肉做的狗子……呸,都被这倒霉铃铛带跑偏了……老子是人,怎么可能受得住?
但即便威胁在侧,他也不会忘记轻信于人的教训。少年没直接拒绝,也没应承,只是小声嘟囔道:
“难道说……你们这种活得久的老东西都喜欢找死?”
徐南归:“???”
“屡教不改。”
忍无可忍的徐南归决意将徒弟粗鄙的语言习惯板过来,心一横,闭上眼,开始默念紧箍咒。
至于为何闭眼睛,实在是项楚歌挣扎起来画面太美,让人不忍卒观。
即便不看,只听小崽子四处扑腾和撞东西的声音便足令他道心动摇了。
不说一个时辰,仅几个呼吸,狗崽子就开始跪地求饶了:
“我答应……我答应你……别念了……”
语气隐忍压抑,好像要咬人。
徐南归没理。
“我不敢了……前辈饶命……求求您了……”
音调颤抖委屈,好像快哭了。
徐南归转向别处,继续。
“饶了……歌儿……”
气息虚弱飘渺,好像要死了。
男人终于停下。
再次睁眼,他看见小孩儿瑟缩在墙角,额头全是血迹,抱着佩剑眼泪汪汪看他。
就算早有准备,徐南归的心脏也还是狠狠缩了一下。
小狗开口,声音都变软了好几度,好像这一下,把人疼成了个奶娃娃:
“我……我答应你,但你……你以后被人围剿别怪我。”
虎牙咬住嘴角,项楚歌正在很努力地不让自己委屈得哭出来。
“本座的事你不必操心。”
徐南归对孩子温柔不少:
“既然应了,先叫声‘师父’听听。”
项楚歌扭捏极了,污迹也遮挡不住的精致五官聚到一块儿,脸比额头的血还红,便秘似的吐不出东西来。
“师,师……”
单字出口,他眼前立时浮现出魏不平的模样。
项楚歌从小就是剑痴,不通人情世故,也不知与同门师兄弟争宠,最喜欢的便是在后山练剑,从早到晚,不知疲倦。他不爱与人亲近,就连面对魏不平也不怎么说话。奇怪的是魏不平偏对他这个闷葫芦情有独钟,每次下山都会特地给他带糕点玩具回来,淮山派上下绝无仅有的待遇。
一来二去,小楚歌的一声“师父”便注了真情。
慢热的人一旦陷进去,便最痴情。他暗自发誓,此生必要好好报答师恩。魏不平来找他诉苦,说天下已入乱世,民不聊生,淮山派有千年历史,在仙界始终占有一席之地,乱象频生,大难当头,我辈义不容辞,可如今淮山派日渐式微,自保尚难,何谈维护正义。
每次说到这里,魏不平总要叹一口气,说这天下只有你能懂我。小楚歌不善言辞,看起来只在一旁默默听着,没有感情似的。但实际上,魏不平提到的每个要对淮山派不利的贼人,他全都记着,一有机会下山便去挨个清理,为师父排忧解难。魏不平口中总是有很多十恶不赦的坏人,于是小楚歌整日除魔卫道,辛苦得很。不过不管如何辛苦,只要想到将人头交给魏不平时对方欣慰的眼神,便觉这一切都值得。
可到头来,魏不平对自己的特殊关爱,不过是因为他法力最高又最傻,人蠢好利用罢了。而那些所谓除魔卫道,维护正义的豪言壮语也都是魏不平编出来骗他卖命的弥天大谎。
想到这儿,项楚歌对这个称呼有些反胃,生理性干呕,憋红了眼睛,后面那个字也还是死活叫不住来。
徐南归也不催促,负手静静等着。
断骨的疼愈发难忍,徐南归知道自己熬不住太久,可他只想听孩子再叫他一声师父。
项楚歌脖颈通红,浑身哆嗦,就是喊不出。——要不还是紧箍咒念死他吧。
徐南归胸口的闷痛愈发强烈,气血不住上涌,愈发站立不住。他大概是等不起了,只得轻叹一口气,罢了。
男人从怀里掏出一本秘籍,本来想说拜师礼,却无名无份,最终只沉声道:
“送你了,仔细着练,大成后,断掉的筋脉可重生,便无需再忍受魔气反噬的痛苦了。”
项楚歌怔怔地看着徐南归落寞的神情,心里也跟着空落落的,像被挖走了最重要的一块,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没有去瞧那秘籍的名字,只觉这薄薄的一册放他这儿十分烫手,欲还,却听得:
“不想要便扔了喂狗,本座送出去的东西,断无收回的道理。”
小狗崽儿想了想,还是揣进怀里,对徐南归深深一拜。
徐南归将裤子扔给他:
“穿上,以后出去再丢的是老子的脸。”
项楚歌想骂,词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默然依言换上裤子,理好衣冠,犹豫了片刻在屋里跪还是外面,最后到底出了门。
林中静月高悬,魔尊大人长身跪在门口的青石地上,端端正正。
月光似水淌到门槛,云凝儿从院门口跑到跪着的人影身边,用软嫩的小手去摸项楚歌额头和脸颊的伤,杏眸含泪。
“哥哥疼不疼?”
项楚歌当然疼,虽然老东西没真打他,还治好了他身上的部分内伤,但折腾了这么一番,禁术反噬的痛苦并未消减,他已经疲备至极,还能跪在这儿那都是给紧箍的面子。但凡徐南归手段少些,他早逃了。
不过,魔尊大人摇摇头,出口便是:
“哥哥不疼。”
云凝儿这才开心起来,递上两个半红半绿的沙果:
“给哥哥吃。”
接过果子,项楚歌才借着月光看清,小姑娘手上有多处擦伤,衣服沾满泥土,大概是学男孩子爬树去了。
项楚歌为她掸了两把,嗔怪道:
“以后不许上树了,危险。”
“可是凝儿饿了……”
项楚歌恍然,他和老东西都已辟谷,无需进食,小凝儿是凡人之躯,跟着等到这么晚,不饿才怪。
他想起去到废墟之前,在路上给堂里的孩子们买了些云片糕,正好拿给小姑娘顶饿。
“先垫垫肚子,等回堂里,哥哥带凝儿吃好的。”
小孩儿乖巧接过,小心拆开牛皮纸,狼吞虎咽起来。吃到一半,她突然问:
“哥哥,我们还能回去吗?”
小孩儿并不是什么都不懂,他能看清大哥哥现在的处境身不由己,所以一直乖巧等着,不敢给人添麻烦。
项楚歌跪得煎熬,心中更是一团乱麻,他也很难回答。但他不信老东西能困他一辈子,还是轻轻点头:
“一定会的。”
一个时辰过去,屋里仍旧没有一点儿动静,项楚歌已然跪不住,不停打颤。若非云凝儿一直坐在他旁边陪着,魔尊大人说不定已经趴在地上装死了。
“凝儿。”项楚歌突然叫人,“你进去问他要点儿吃的。”
小孩儿不解:
“可凝儿已经吃撑了。”
那么大一包云片糕,两三个小伙子的量。
只见项楚歌狡黠一笑:
“不想回家了?”
云凝儿也聪明,立刻心领神会,拍拍土站起来,蹦跳着朝房内走去。
“前辈,凝儿可以进来吗?”
门内没有回应,小孩儿并未灰心,继续问道:
“请问这儿有什么吃的吗?凝儿好饿。”
仍旧没有回音。
项楚歌大喜,机会来了——
凭徐南归对凝儿的态度,不可能放任孩子饿着不管。只能说明这老东西现在管不了,说不定连话都不能说!
项楚歌壮着胆子站起身,推开门,果然看见徐南归闭目盘坐在榻上入定。奇怪的是男人周身没有任何法力波动,看起来只是个有风骨的老先生。
项楚歌端详许久,猜测这是他的半神之躯所致。看样子男人的神力有限制,而且还不是小问题,否则不会如此迫不及待,在这种不安全的地方入定疗伤。
项楚歌可以感觉到,榻上那个男人现在没有任何法力,如果现在出手,他有九成把握一击毙命。
只要这个男人活着,他这辈子都别想自由了。而若要杀他,不会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
想想紧箍咒的疼,狗铃铛的耻。
宝剑出鞘,直指徐南归。
剑尖儿贴在了男人皮肤上。男人仍旧端正如钟,稳稳盘坐。
“哥哥,叔叔不是好人吗?”
云凝儿稚嫩的童音将项楚歌从挣扎中拉出。
他看了一眼云凝儿,又看了一眼徐南归。握剑的手第一次颤抖。
这个男人,害他疼,害他惧,害他尊严扫地,害他失去自由身。
却偏还害他下不去手。
项楚歌闭上眼睛,只要他活着,自己逃到天涯海角也是徒劳。这一时心软,就是一辈子翻不了身。
可是……
翻手收剑,铃铛“叮铃铃”响个不停,项楚歌牵起云凝儿的小手,头也不回道:
“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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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歌崽似乎很喜欢用霸道的语气说最怂的话。
[2] 凝儿早晚得被狗崽子带坏了。
[3] 没想到今天导师开了一下午组会……更文晚了点儿。
[4] 小声bb:本来只打算写2k字,但是为了写到弑师,写到了3k+,可以多拥有一些评论吗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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